张旭曙与世界经济系沈霄波同学的通信之一
发布时间: 2017-04-07 浏览次数: 125

老师

您好
    上周一听了您的东西方美学思潮这门课,是我第一次接触和思考有关美学的问题。
    对于美学,除了曾经看过一些弗洛伊德的美学心理学理论和几篇朱光潜先生的文章之外,我再无任何研究,在此不敢造次。但是对于哲学尤其是形而上学,我很有兴趣而且略知皮毛。
    在课上您将形而上学归为玄学之列,我斗胆提些不同意见。
    我认为,形而上学完从来不是什么玄学,相反,它具有很严密的逻辑性。从古希腊先哲的早期形而上学到笛卡儿再到萨特,形而上学的主流一直都遵循着一条谨慎的逻辑论证的道路,这是形而上学的核心。自从巴门尼德开始,严密的逻辑推理就是它生存和发展的关键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动力。正因为形而上学不信任感官的直接接受,所以它必须更倚赖思维的结果,这样看,我们甚至可以说它是唯一可信赖的结论。如此谨慎严密的形而上学,怎么会成为玄学?
    我认为您将它当成玄学可能是传统教化的结果,由于传统观点把形而上学当作对立于辨证的、停滞的甚至是错误的观点,使得我们对于它的实质并不了解,因此产生了很多不正确的看法。很多传统的教化在哲学、美学、心理学等方面都起着障眼云的负面作用。在我看了蒋孔阳先生的一些所谓美学随笔之后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他对非唯物主义的观点用尽“错误”、“愚昧”之类字眼,可见他所受传统教化的毒害之深了。

最后,我认为您所说的不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美学的观点,不知是我理解不准确还是我没有听准确,就我而言是难以接受的。很难想象用纯感性的眼光来研究一门学问会将它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可以肯定,一定难以看清楚它真实的本质。
  以上是一些很不成熟的看法,望指教。


                                                              沈霄波  敬上

 

沈同学:

你好!你的信是我近年收到的学生来信中措词最大胆最鲜明的一封,我很喜欢读这类风格的文章,不怕走偏锋,尽管我对信中的观点大多持保留态度。

以下是我的看法:

首先,你对形而上学的理解有三个偏差:其一、我把形而上学说成玄学没有错。严格地说,我们的传统思想中缺少西方意义上的metaphysical这一块,西学刚传入时,一些学者就用精神实质上颇类似于metaphysical论题的魏晋玄学之玄学来命名,所谓“形而上学者之谓道,形而下者之谓器”,“道”当然是“玄而又玄”的了。这种由译名而来的误解俯拾即是,如中国思想中就没有“哲学”一词,但并不妨碍我们谈论它。中国的哲人并不擅长抽象思辨和系统营构是事实,但这并不就等于中国玄学就是听任感官的,而思维的结果是不是唯一可信赖的,现代西方的哲人已对过于逻辑化的顽症有过太多的反省,胡塞尔、海德格尔等人做了大量的工作。这个话题牵涉面太深太广,这里不多说了。其二、“形而上学”的内涵很广,据我所知,黑格尔认为它包括本体论、理性心理学、宇宙论和理性神学,其中最核心、最基础的部分是本体论,当然其他哲学家的划分也不尽相同,但都不是你所说的“谨慎的逻辑论证”。论题和思维工具毕竟是有所区别的。现代西方思想反形而上学成风,但那是就传统的形而上学来说的,除了分析哲学之外,哲学家的任务还是离不开形而上学的,只不过和过去的东西有区别罢了。其三、至于你说的把静止僵化的观点称为形而上学,以对立于辩证发展的观点,与我们在此的话题实在没有多少干系。

其次、蒋先生是我的师爷,也是当代中国美学大家,素以持论平和、广收博取为学界称道。你读的蒋先生的文章可能对非唯物主义的观点有些批评,不过我敢肯定不会是用尽“错误”、“愚昧”之类字眼。新版的四卷本《蒋孔阳全集》中的《美学新论》是他的最好著作,你可以看看。

第三、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美学的观点”,我不记得了,也许口误。不过按照正常的看法和我的学养,我是不会说这种有违常识的话的。

美学被命名为“感性学”源于启蒙运动思想家要为情感、直觉、欲望、想象等一类传统理性哲学不屑一顾的领域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去处。因为发端于古希腊的西方哲学只相信用逻辑理性得来的东西是可靠的知识,感性的东西一直被压制。现代思想中的非理性主义思潮之兴起并非偶然。当然即使是那些对非理性的东西大感兴趣的人,如弗洛伊德,也仍然是以严肃的态度做研究,仍然在理性主义的思想框架内运思的。这就如同中国美学正在进行创造性的建构,不论它受西方的学术多大影响,中国的思想之根、思想体质总是不可能丢失的。这是文化交流的通则。

仅就你的来信作答,也没有认真准备,供参考

 

                                 张旭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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