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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

一、人物生平

  早年留学日本。1903年参加拒俄运动,曾参加反对清王朝和反对袁世凯的斗争。1915年创办《青年杂志》 (后改名《新青年》)举起民主与科学的旗帜。1916年任北京大学教授。1918年和李大钊创办《每周评论》,提倡新文化,宣传马克思主义,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1920年,在共产国际帮助下,首先在上海建立中国共产党发起组织,进行建党活动。1921324,陈独秀受陈炯明之邀在广东建党。7月,在上海举行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局书记。后被选为中共第二、第三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长,第四、第五届中央委员会总书记。

  在1925年到1927年的中国大革命中,多次反对共产国际的国共合作指示(为了保证合作,共产国际要求共产党员留在国民党内),但是由于缺乏有系统的、独立的阶级纲领指导,使得陈独秀等一次次被共产国际领导层错误的行政指令压下去。最激烈的一次是在1926年中山舰事件后,陈独秀在党报上发表公开信,单方面宣布退出国民党,引起党内外轰动,因为共产党员留在国民党内服从后者的纪律,是共产国际为确保国共合作的既定战略路线的中心政策(共产国际为何执行这一政策的部分原因参见百度百科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论的词条)。但不久后共产国际领导层发来的指令,使大多数中共党员继续坚持旧政策,而包括陈独秀在内的异议分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要与这种路线彻底决裂,另立独立路线的无产阶级政党,因为他们并没有形成完全有别于共产国际的另一种国际国内革命纲领,更不了解当时国际领导层内部托洛茨基一派与斯大林一派正在就同一个中国革命问题进行激烈的纲领斗争。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陈独秀等少数共产党人的异议外,其他大多数中共党员(包括毛泽东)都没有对共产国际指令,提出哪怕一鳞半爪的反对意见和公开质疑。这就导致了中国共产党员虽然是中国革命的实际领导者,却是为国民党做苦力的政治局面(随便举个例子:1927年上海第三次大罢工的实际领导者是中共党员,但他们的公开身份是国民党党员,全世界都看到的是国民党取得了大权,而不是共产党)。

  1927年大革命失败对中国共产党造成了强烈冲击,大批优秀干部在反革命屠杀中丧失,27年到30年代初的失败浪潮使中共在城市工人中的影响力严重削弱.。对这次革命失败负有第一责任的共产国际领导层(以斯大林和布哈林为首)把全部责任推卸在它的中国支部——中共的头上,中共又把主要责任推卸在总书记陈独秀头上,指责陈独秀犯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在1927年八·七会议上撤销陈独秀的总书记职务。这个栽赃陷害也是中共党史上最大的冤案。

  其后,陈独秀在苦闷中反思,开始接受国际托洛茨基派的观点,要求中共中央接受托派路线,即反对斯大林主义荒唐透顶的左倾暴动路线,同时也反对盲目向农村发展力量甚至把游击队高抬为红军(诚然,不仅陈独秀而且当时相当多数国际国内共产党人都低估了农民运动),而主张以国民会议为中心,主张从民权民主斗争开始重新聚集力量。192911月,因为中东路事件,共产国际远东局从一开始就明确要求中共中央要提出“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并组织大规模的反对国民党和拥护苏联的群众示威。对此,中共中央毫不犹豫地做出了积极的响应。他们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开动一切宣传机器,并在81“反帝日”举行示威,而且争取发动上海工人总罢工。对于中共中央的做法,陈独秀专门致信中共中央提出批评,主张在这个时候片面宣传“拥护苏联”“于我们不利”,绝不能简单地认为“广大群众都认同苏联是中国解放的朋友”。《陈独秀给中共中央的信》,1929728811。为此,并鉴于陈独秀等人事实上根本反对中共中央的政治路线,中共中央很快正式决议将陈独秀等人开除出党。《江苏省委为开除彭述之汪泽凯马玉夫蔡振德及反对党内机会主义与托洛斯基反对派的决议》,19291020;《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并批准江苏省委开除彭述之汪泽凯马玉夫蔡振德四人决议案》,19291115,《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5册,第549555页。中共中央明确认为,陈独秀等人在中东路问题上的意见,“是党内一些动摇的机会主义分子的立场的最露骨的表现”。《评陈独秀的信件》,陈独秀被开除出中国共产党。12月,与彭述之等81人发表《我们的政治意见书》,攻击中国共产党的机会主义领导层。同时,在上海建立托派组织“无产者社”,出版《无产者》刊物,宣传托派观点。1937年,在上海淞沪会战中,支持抗战,谴责蒋介石卖国独裁,被国民党政府逮捕。19378月出狱,拥护国共合作和国民党领导抗日,在武汉联络民主人士和抗日军队,试图组织“不拥国、不阿共”的第三势力。此时的陈独秀已偏离了托派纲领,并遭到多数中国托派的反对,但仍与托派组织保持关系直至逝世也未曾脱离过这种组织和思想、政治关系。1938年,被王明、康生诬陷为日本间谍,从此与中共彻底决裂。晚年陈独秀最终的立场是要求建立民主的政权,开始对共产主义理论进行反思。19425月,陈独秀作为二十多年来一直为无产阶级解放事业而奋斗的革命战士于四川江津病逝。主要著作收入《独秀文存》、《陈独秀文章选编》等。

二、相关事件

  1879年生于安徽安庆。自幼丧父,随人称“白胡爹爹”的祖父修习四书五经,得到的评价是:“这孩子长大后,不成龙,便成蛇”。

  1896年考中秀才。

  1897年入杭州中西求是书院学习,开始接受近代西方思想文化。

  1899年因有反清言论被书院开除。

  1901年因为进行反清宣传活动,受清政府通缉,从安庆逃亡日本,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速成科学习。

  19037月在上海协助章士钊主编《国民日报》。

  1904年初在安庆创办《安徽俗话报》后编辑部迁至芜湖,宣传革命思想。1905年组织反清秘密革命组织岳王会,任总会长。

  1907年入东京正则英语学校,后转入早稻田大学。1909年冬去浙江陆军学堂任教。

  1911年辛亥革命后不久,任安徽省都督府秘书长。

  1913年参加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失败后被捕入狱,出狱后于1914年到日本,帮助章士钊创办《甲寅》杂志。他写文章用“独秀”笔名,来源于家乡的独秀山。

  19159月,在上海创办并主编《青年》杂志(一年后改名《新青年》)

  1917年初受聘为北京大学文科学长。

  191812月与李大钊等创办《每周评论》。这期间,他以《新青年》、《每周评论》和北京大学为主要阵地,积极提倡民主与科学,提倡文学革命,反对封建的旧思想、旧文化、旧礼教,成为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和主要领导人之一。

  1919年五四运动后期,开始接受和宣传马克思主义。

  1920年初潜往上海,在共产国际的帮助下,首先成立上海的共产党早期组织,同时与其他各地的先进分子联系,发起成立中国共产党,成为主要创始人之一。

  19217月在上海举行的中共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他虽然没有出席,但被选为中央局书记。从一大到五大,均被选为中央委员,先后任中央局书记、中央局执行委员会委员长、中央总书记等职务,是中国共产党早期的主要领导人。在大革命时期,他多次独自、或与少数同志联名反对共产国际领导层发出的一些明显的投降政策,但都遭到苏共和共产国际当权派的政治弹压。

  1927年中国大革命遭到失败,陈独秀成为共产国际斯大林主义路线的替罪羊。19277月中旬,中央政治局改组,他离开中央领导岗位。此后,他接受托派观点,以在党内成立小组织的方式进行活动。

  192911月,因为他在中东路问题上发表对中共中央的公开信,而被开除党籍。同年12月发表由81人署名的作为中共左翼反对派纲领的《我们的政治意见书》。同时,在上海组成托派小组织无产者社,出版刊物《无产者》。

  19315月,出席中国各托派小组织的“统一大会”,被推选为中国托派组织的中央书记。

  193210月,在上海被国民党政府逮捕,判刑后囚禁于南京。

  1937年抗战爆发后,他于8月出狱,先后住在武汉、重庆,最后长期居住于四川江津(今重庆江津)。

  1942527在贫病交加中逝世。

三、文学贡献

  陈独秀的观点:文学之文以情为主,应该华美而不重实用。他曾有“华美无用之文学”的措辞,钱玄同提出质疑,此“无用”二字是否与一贯之主张有冲突。其实,此“无用”二字表达了陈氏一种很重要的文章观念。所谓“无用”,即无实用之谓也,并非无价值。文章区别于文学,正是在实用与不实用上划清界线。应用之文以理为主,应该朴质而有用,清除“阿谀的虚伪的铺张的贵族古典文学”的恶劣文风。魏晋以后,应用之文骈化倾向日益显著,大有不骈就不能作文的趋势;唐宋古文家企图扭转这种风气,其策略不是促进小说的发展,戏剧的新生,以减轻应用文体肩负的美文职能,反而加速了应用文体文学化的步伐,使其变得更加小巧精致,更加失去了应用的品格。所以,无论是骈文还是古文,都未能将应用文体引向健康发展的方向。陈独秀一针见血地指出:“碑铭墓志,极量称物,读者决不见信,作者必照例为之。寻常启事,首尾恒有种种谀词。居丧者即华居美食,而哀启必欺人曰,苫块昏迷。赠医生以匾额,不曰术迈歧黄,即曰著手成春。”陈独秀深谙此弊,提出将应用之文与文学之文彻底分家,得到了《新青年》同仁的一致赞同。经钱玄同、刘半农的进一步论证补充就完全具有实际的操作价值了。(摘自《应用写作》杂志1994年第4期第45页《“五四”现代应用文发展简述》)

四、陈独秀书法

  管继平

  陈独秀论书法,有一则佳话流传甚广。即我们都知道的书法家沈尹默先生,早年就是受了陈独秀的一语“刺激”,而发愤练字,终成一代大师的。当时陈与沈还不熟悉,但性格率直、快人快语的陈独秀初次相见,就当面说:“昨在刘三壁上见了你写的诗,诗很好,而字则其俗在骨。可谓诗在天上,字在地下!”刘三则是江南名士刘季平也,其时刘三和苏曼殊以及陈独秀、沈尹默等,都是东瀛留学归来常在一起诗酒风流的名士。沈尹默并不因陈的批评为忤,相反后来沈入北大任教,还把陈推荐给了蔡元培校长,并委以文科学长之职,足见旧时学人谦虚宽博之胸怀。

  陈独秀批评沈尹默的字“俗在骨”,实际上也是透露了他自己书法上的审美观。一般以帖学为宗的书法,若无厚实的北碑为底,用笔单调柔弱,则容易滑向“媚俗”一路。这一观点也和清代末期由尊帖转而尊碑风尚是一致的。不过后来即便是沈尹默的书法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了,但陈独秀在肯定的同时,依旧保留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他在1941年给台静农的信中说:“尹默字素来工力甚深,非眼面朋友所可及,然其字外无字,视三十年前无大异也。存世二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

  反观陈独秀自己的书法则是碑帖结合,写得汪洋闳肆、兼备众体。我们今天所见的陈氏翰墨中,以书札、诗稿为多,其中大多为率性而作的狂放大草书,铜板铁琶,大江东去。正如那副著名的对子“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一样,录的是怀素《自叙帖》中的句子,写得颇也颠张醉素,奔蛇走虺。雷闪电掣之势,跃然纸上。据说此联为陈独秀于南京模范监狱中所书,那时在狱中他还写过一副著名的对联是“行无愧怍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当场书赠刘海粟的。这两幅书法均写得结体开张,线条生辣,章法极具作者固有的率直豪迈个性,当然,也充分显示他书法上深厚的传统功力。

  要说陈独秀的放诞和率直的豪迈个性,有段笑话最能体现。冯友兰曾回忆说,他在北大毕业时师生一起照了张相,前排的老师中陈独秀恰好和梁漱溟坐在一起。梁漱溟很谨慎,把脚收在椅子下面;陈独秀很豪放,把脚一直伸到梁漱溟的前面。相片出来以后,班长给陈先生送去,他一看,说:“照得很好,就是梁先生的脚伸得太远一点。”班长忍不住地说:“这是您的脚呀。”

  当然,陈先生写字也并非都把“脚”伸得很远,笔者曾见他暮年书赠台静农的一幅行楷诗笺,录自己的《对月忆金陵旧游》:“匆匆二十年前事,燕子矶边忆旧游,何处渔歌惊梦醒,一江凉月载孤舟。”通篇气格高古苍莽,线条厚拙凝劲,读罢掩卷,犹似余音袅袅,韵味无穷。著名学者兼书家台静农后来撰文回忆说,独秀早年用功于篆字,当年曾以行草写赠他的一幅四尺立轴,“体势雄健浑成,使我惊异,不特见其功力,更见此老襟怀,真不可测。”

  经历了政治上的跌宕起伏,陈独秀晚年自南京出狱后,他谢绝了高官厚禄的邀诱,蛰居四川江津,在贫病交迫中埋头于作书写诗和文字学研究。其间对书法的爱好始终未有懈怠,即使在他逝世的前一年,当他得知欧阳竟无珍藏着东汉隶书佳拓《武荣碑》时,以诗代简,向欧阳竟无“索借”,诗曰:“贯休入蜀唯瓶钵,久病山居生事微。岁暮家家足豚鸭,老馋独羡武荣碑。”欧阳得诗后只得割爱以遂其心愿。另外,晚年的他尤以大量的精力撰述了文字训蒙的专著《小学识字教本》,但稿件送审时,教育部长陈立夫认为书名不妥,要陈独秀改书名。陈独秀坚决不同意,并说“一字不能动”,把预支的八千元稿费也退回去了。

  最后直至1942年陈独秀因病谢世,《小学识字教本》仍未出版,成了他晚年未了的一大憾事。

五、简要评传

  余杰

  小时候的 陈独秀是一个奇怪的孩子,无论挨了如何毒打,总是一声不哭,把严厉可怕的祖父气得怒目切齿几乎发狂。祖父不止一次愤怒而伤感地骂道:“这个小东西将来长大成人,必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恶强盗,真是家门不幸!”祖父看人看得很准,这个孩子长大后果然成为20世纪中国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

  1903年,25岁的陈独秀留学日本。当时,清国湖北留日学生学监姚煜生活腐败、思想顽固,拼命压制进步学生。一怒之下,三名热血青年闯入姚的房间,将他按在地上,由张继抱腰,邹容捧头,陈独秀挥剪,咔嚓一声便剪去了姚的辫子。这一瞬间对陈独秀而言,极富象征意义——他的一生所走的道路在这一剪中就选定了。他为之终身奋斗的,便是剪去国民灵魂中的“辫子”。头上的辫子易剪,灵魂中的辫子却不易剪。因而,这条道路是一条悲壮之路。辛亥前后十余年,陈独秀一肩行李、一把雨伞,足迹遍及江淮南北,到处物色革命同志。在诸多活动中,他以办报刊为核心。1904年创办《安徽俗话报》,编辑、排版、校核、分发、邮寄,他一一亲自动手。三餐食粥,臭虫满被,亦不以为苦。他先后办报刊数十种,“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这并无任何自夸的成分。新文化运动前夕,陈独秀堪称新派独一无二的思想领袖,那时蔡元培、胡适、鲁迅等人的影响力远远赶不上他。在《除三害》一文中,陈氏指出中国的三害是“官僚、军人、政客”,真是一针见血,比韩非之《五蠹》更能切中时弊。而五十年代的所谓“三害”,与之相比只能算笑柄。陈氏又云:“社会中坚分子应该挺身出头,组织有政见的有良心的依赖国民为后援的政党,来扫荡无政见无良心的依赖特殊势力为后援的政党。”他开始认识到政党的重要性,然而他本质上是个性情中人,是不能为政党所容的,即使是他自己缔造的政党。

  在北大担任文科学长的两年,是陈独秀一生中最辉煌的时期。而这段时间里最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在1919611的新世界屋顶花园。那天晚上,41岁的陈独秀独立高楼风满袖,向下层露台上看电影的群众散发传单。这是空前绝后的举动,以后爱惜羽毛的教授们是不敢效仿的。试想一位最高学府的文科学长,应当是衣冠楚楚、文质彬彬、道貌岸然,最好是像贾政式的人物。陈氏的作为,太出格了。但陈氏如是说:“若夫博学而不能致用,漠视实际上生活上之冷血动物,乃中国旧式之书生,非二十世纪新青年也。”他一辈子都以“新青年”自居。

  入狱之后,陈独秀的痛苦很快牵动了国人的心。中国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历代文字狱、迫害、杀戮,都由知识者一人承担,而与大众无关。这一次,大众与知识者息息相关了。李辛白在《每周评论》发表短诗《怀陈独秀》:“依他们的主张,我们小百姓痛苦。/依你的主张,他们痛苦。/他们不愿意痛苦,所以你痛苦。/你痛苦,是替我们痛苦。”这首未被重视的小诗,却蕴含了相当丰富的信息:现代中国知识分子如何定位自身?诗中人称的转换已微妙地说明了知识者的位置:你——他们——我们,痛苦是“你”必须承担的。

  1921723,陈独秀在中共一大上被缺席选举为中共总书记。远在广州的陈氏听到这个消息后,该是怎样的心情呢?兴奋、惊喜、冷静、怀疑、忧惧?8年之后,19291115,中共中央政治局通过《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的决议案》,陈氏听到这个消息,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政治上的游戏规则,非陈氏这样“侠骨霜筠健,豪情风雨频”的狂士所能理解并操作。陈独秀只能是陈独秀,永远不能形成一个“陈独秀党”或“陈独秀派”。后来,他的托派学生们再次将他开除出托派共产党,亦在情理之中。

  19321015日晚,患病在家休养的陈独秀最后一次被捕。被捕后,打电报给国民党中央当局要求“严惩”、“处极刑”、“明正典刑”、“迅予处决”的,有新疆省主席金树仁、湖南清乡司令何键,以及国民党许多省、市、县、乡的“党部”等单位。同时,江西瑞金出版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机关报”《红色中华》以“取消派领袖亦跑不了,陈独秀在上海被捕”为标题,幸灾乐祸地发表消息。这也许是三十年代初国共两党拥有的唯一共识吧。两个自称革命的政党都欲把这颗“中国革命史上光焰万丈的大彗星”(傅斯年语)除之而后快,真是耐人寻味。《红色中华》发表多篇社论,称“陈独秀叛党以后,投降到资产阶级去作走狗,充‘反共’先锋”。而《中央日报》亦发表社评,宣称“反对并图颠覆国民党者,即为叛国”。相映成趣。

  “悠悠道途上,白发污红尘,沧海何辽阔,龙性岂能驯。”陈独秀是革命家而非政治家。政治家是无人格无人性无人情的,而革命家则是单纯而天真、固执而顽强的侠客和文人的结晶体,亦即葛兰西所说的“哲学的实践者”。陈氏在法庭上慷慨陈词:“弱冠以来,反抗清帝,反抗北洋军阀,反对封建思想,反抗帝国主义,奔走呼号,以谋改造中国,实现自由社会。”他的热情从未冷却,难怪比他小得多的胡适也羡慕他的“年轻”。学生傅斯年谈论世界大势,悲观地说:“十月革命本来是人类命运一大转机,可是现在法西斯的黑暗势力将要布满全世界,而所谓红色变成了比黑色势力还要黑,造谣中伤、倾陷、惨杀……我们人类恐怕到了最后的命运!”陈氏却坚定地说:“即使全世界都隐入了黑暗,只要我们几个人不向黑暗附和、屈服、投降,便能够自信有拨云雾而见青天的力量。”

  《独秀文存》是二十世纪中国最有魅力的文集之一。1939年,周恩来等劝陈去延安,当时中共中央想把陈弄到延安养起来,不让他在外边胡闹。但陈拒绝了。他说,大钊死了,延年死了,党中央里没有他可靠的人了,“他们开会,我怎么办呢?”结果不欢而散。中共领袖们没有读过《独秀文存》,他们没有看透陈独秀:谁也无法把他“养起来”。同样的道理,今天成千上万的被“养起来”的文人们,能指望他们写出什么样的文字来呢?

  晚年在江津的生活是凄苦的,但却是自由的。蒋介石的资助被他拒绝,胡适建议他去美国写自传也被拒绝,他只接受北大同事和学生的帮助,晚年陈氏所做的有两件事:一是重估一切价值,“将我辈以前的见解,彻底推翻”。老人一般都是知错不改的,陈独秀却截然相反。他对早年所信奉的“主义”进行了全盘的反思和清理。这种否定自己的勇气是最可贵的。

  另一项工作是语言文字学研究。陈氏最后一本著作是《古阴阳入互用倒表》。20世纪后半叶,语言学在人文科学中成为显学,思想的突破首先在语言学中实现,若干思想巨匠都是语言学家,如维持根斯坦、海德格尔、福柯、罗兰·巴特、哈贝马斯……陈独秀选择语言学,并非陶渊明式的、寻找一条自适之路、一处温馨的桃花源,而是与他登上新世界的屋顶散发传单的行为一样——高屋建瓴。天地大气的分合汹涌,只有真正的“龙”才能体验到。整个20世纪,中国人过的都是“虫”的生活,有几个称得上“龙”的人呢?

六、人物故居

  陈独秀现有故居两处,一是箭杆胡同20号,另一处是鹤山坪石墙院。

箭杆胡同20

   王之鸿

  箭杆胡同属东城区东华门地区,呈“T”字形,南北向一竖的北口在智德北巷,南口与东西向的一横相通,东西向一横的西段曲折,东不通行,西口在骑河楼南巷,全长150余米。

  据记载,“箭杆胡同”始称于清光绪年间。何谓箭杆?箭杆是指旧时扎纸活的骨架和吊顶棚的龙骨(搁栅)所用的经过加工的高粱秸。据此分析,当年胡同内应有加工、经营箭杆的作坊、店铺。胡同今已无存,只因保留“陈独秀旧居”还剩下西口凹进去的一小截,但已经不是胡同了。

  箭杆胡同20号,旧时的门牌是箭杆胡同9号,在胡同西口内南侧把角处,东西并排两个院落,有两个街门,朝北的街门是箭杆胡同20号,朝西的街门是骑河楼南巷9号(旧门牌是妞妞房9号)。据房屋档案记载,该院占地面积为460平方米,共有房屋18间半,建筑面积为264平方米。此房原为孙姓人家的房产,购于民国元年(1912年)。1917年,陈独秀来京后租住东院,即箭杆胡同9号;如今,箭杆胡同20号作为“陈独秀旧居”被公布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陈独秀旧居”的街门建在院子的东北角,面北,为“如意门”①:院内有正房3间带1间东耳房,南房3间亦带1间东耳房,东厢房两间;院内西墙有随墙门通往西院。院内房屋均为起脊合瓦房,正房3间前出廊子。陈独秀从1917年初到1920年初在这个院子里断断续续住了3年。

  19208月,上海共产党组织正式成立,陈独秀任书记。1921723,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陈独秀理所当然地被选为中央局书记。《中国共产党简史》写道:“党的一大正式宣告了中国共产党的成立。这次大会是在反动统治的白色恐怖下秘密举行的,除了会场一度遭到暗探和巡捕的骚扰外,在社会上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就在这时,一个新的革命火种却已在沉沉黑夜中点燃起来……

  在沉沉黑夜中点燃新的革命火种的人便是陈独秀,他是中国无产阶级的普罗米修斯,一生既辉煌,又坎坷,晚年蛰居在四川江津乡下,只有一个老保姆陪伴,但陈独秀仍然卓尔不群,傲骨凛然。1941年秋,陈独秀作了一首题为《对月忆金陵旧游》的七言绝句。诗曰:

  匆匆二十年前事,燕子矶边忆旧游。

  何处渔歌警梦醒,一江凉月载孤舟。

  陈独秀在箭杆胡同9号居住期间,上演了其人生最为辉煌的一幕。

  1917年初,陈独秀应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之聘,任北京大学教授兼文科学长,住在箭杆胡同9号;《新青年》编辑部亦随之由沪迁京,驻地也在箭杆胡同9号,这里成了新文化运动中心。191812月,陈独秀与李大钊又创办了《每周评论》,《每周评论》很快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镇。陈独秀当之无愧地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和主帅,当年从箭杆胡同9号发出的声声呐喊震撼着整个中国。

  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不仅发挥了领导作用,而且,身先士卒,冲锋陷阵。191968,陈独秀与李大钊商量后,起草了著名的《北京市民宣言》;611又和邓初、高一涵到宣武门外的“新世纪游艺场”散发,当场被捕。陈独秀受了三个多月的牢狱之苦,在社会各界的营救、声援下于916获释。

  迎接陈独秀出狱的蔡元培当众宣布:“北京大学为有仲甫而骄傲!”李大钊则献上诗作《欢迎独秀出狱》:

  你今天出狱了,

  我们很欢喜!

  他们的强权和威力,

  终究战不胜真理。

  什么监狱什么死,

  都不能屈服了你,

  因为你拥护真理,

  所以真理拥护你。

  1920214,为躲避军警的追捕,陈独秀头戴毡帽,打扮成讨账的财主,乘着一身账房先生打扮的李大钊赶着的带篷骡车,出了北京朝阳门直奔天津。二人一路上商量着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计划组织中国共产党。“南陈北李,相约建党”在茫茫的旅途中,在瑟瑟的寒风里娓娓地进行着。

  19277月,陈独秀因犯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离开了中共中央领导岗位;192911月,又因组织“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而被开除党籍。但是,人们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陈独秀的肇始之功。

  陈独秀有四个儿子,长子延年、次子乔年均为无产阶级革命家,大革命失败后相继在上海就义;四子鹤年上中学时便投身革命,后避居香港;惟三子松年从小随生母住在安庆。19532月,毛泽东路过安庆,忆起故旧,遂召地委书记傅大章垂询。

  毛泽东问:“陈独秀家还有谁?”

  傅大章答:“有个儿子陈松年,在窑厂做工,生活比较困难。”

  毛泽东正色道:“陈独秀这个人,是有过功劳的,早期对传播马列主义和创建中国共产党,是有贡献的。他是五四时期的总司令。后期,他犯了错误,类似俄国的普列汉诺夫。陈独秀后人的生活,还是要予以照顾。”

  毛泽东没有忘记陈独秀,箭杆胡同的街坊们也没有忘记陈独秀。

  我在2002年拜访了一次箭杆胡同20号。一进胡同,我随便询问了两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伙子,他们都能准确说出陈独秀旧居的具体位置,而且脸上还掠过不易察觉的自豪感。尤其是原来的房主孙志诚先生,当时他已是83岁高龄,还非常热情地引领我走进院子,并详细地向我介绍:“当年我们家住在西院,东院整个都租给陈独秀先生了。北房3间是陈先生的住房,南房3间是《新青年》编辑部,靠街门的那间小房是传达室,《新青年》编辑部的牌子就挂在那儿,两间东房是陈先生的车夫和厨子住的地方。东、西两个院子是相通的,当年陈独秀受通缉,就是从西院那个门妞妞房9号逃走的。”

  我想:依孙老先生年龄推算,应该见过陈独秀在这里居住,但不应该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象;关于陈独秀在这里居住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听说的,可是孙老先生却如数家珍。

  思绪至此,不谙诗道的我却流淌出四句不能称为诗的诗:

  小院当年聚风云,独秀引来万木春;

  千秋功罪任评说,毕竟巍巍一昆仑。

  2008915,安庆人曾谣传为陈独秀曾孙的国际七三学社主席、著名书法家陈恩田回国前往北京箭杆胡同陈独秀旧居,写下了一副意味深长的对联。横额:不怅无悔;上联:太平海,太平洋,平海平洋太平箭杆不怅;下联:独秀山,独秀水;秀山秀水独秀胡同无悔。关于陈恩田是陈独秀曾孙的传言,但并没有得到陈恩田本人及陈独秀研究会证实。 

  注:

  ①如意门,北京四合院中采用最普通的一种街门形式,门洞左右上角有两组如意形状的砖制构件,两只门簪迎面也多刻“如意”二安。

鹤山坪石墙院

   鹤山坪石墙院位于重庆江津市南郊,原是杨氏乡绅的私宅。抗战时期陈独秀在此度过了他64年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自此,“石墙院”作为陈独秀先生晚年生活的客观载体备受注目。

  1985527,蜀中才子陈光美携带孙子陈恩田来到鹤山坪石墙院祭拜陈独秀,其孙子陈恩田有感而发,写下了一篇轰动巴蜀的《鹤山坪祭》,鹤山坪石墙院从此更是引人瞩目。《鹤山坪祭》全文如下:

  维:

  乙丑年夏日,余与祖父前往江津鹤山坪,携阴钱冥币万千,备香烛纸火无数,刀头加白酒,跪祭陈氏先辈:

  烟雨迷茫、坎途泥泞,青山泪落,绿水哽咽,遥忆山崩地裂,树悲草叹,坟落冢飞处,天意厚葬之。文曲星,文科长,文鹤怎比恶犬;五四风、五人组,五届依旧领袖。创党始为祖,论政终为先;两党相残,丧延失乔,派内诟斗,忍辱负重;几进牢狱终不渝,延安奸人传谣言。铁骨铮铮岂堪辱,两党面前伤痕累。鹤山坪,依稀伴侣影,石墙院,无愧对苍天。直至贫病陨落,天地为之动容。一生灿烂,六旬光辉。后史太荒唐,列戴九顶帽。总而言先辈:爱憎分明,敢作敢为。刚强震五四,豪情创中共。为国奔走为民呼,风雨飘摇丧三子。狱难几度不矢志,老年孤苦隐江津,贫病失意辞人间,一代伟魂留石墙。呜呼哀哉!后人离散成牛鬼,犹叹冤污何时洗。今日祭奠,忘却!忘却!泉下有知,来饮一杯。

  尚飨!

七、陈独秀墓

  陈独秀先生墓墓碑无语,鲜花寄怀。被辟为“安徽省少先队教育基地”、“安庆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陈独秀墓,在历经风风雨雨、几次修复之后,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陈独秀安葬于安庆市北门外十里乡叶家冲的一块坡地上。这是陈独秀灵柩于1947年从四川江津迁回家乡后与原配夫人高晓岚的合冢,2001年经保护性维修后,总面积1058.85平方米。墓坐北朝南,由墓冢、墓碑、墓台、护栏、墓道构成。墓冢高4,直径7,汉白玉贴面。墓碑通高2.4,碑身高1.8。墓台两层,正方形,通高2.4,四周有汉白玉栏杆。墓南台阶与长30、宽6的墓道相连接。墓的两侧,各排列32株杉树,喻示着陈独秀走过的64个春秋;5棵龙柏松,则代表他曾经担任过中国共产党一大至五大的总书记或执行委员会委员长。

  安庆市按照上级指示精神,在1982年拨专款两万元对墓进行整修。1998年,陈独秀墓被批准为安徽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正申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从墓冢东北方向穿过一条林间小径,约百米处有一简易小院,占地1.2亩,院中二层主楼于1995年始辟为陈独秀生平事迹陈列室。内设5个展厅,由10个标题版面构成,展览使用照片资料153张、文献资料6份、生活用具(家具)16件,其中国家一、二级珍贵历史文物4件。

  目前,安庆市拟以陈独秀墓为重点,在上世纪90年代原规划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建“独秀园”。新的规划修编已完成,并在抓紧实施建设。不久的将来,一个集纪念、教育、旅游于一体的园林式红色旅游景点,将为世人所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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