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研室
浅议马克思与韦伯的社会发展理论的异同
发布时间: 2011-12-31   浏览次数: 1215

浅议马克思与韦伯的社会发展理论的异同

 

谌中和

 

 

  】卡尔·马克思与马克斯·韦伯作为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中叶的100年间德国的两位伟大思想家,他们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分析批判、互相勾连又有所争锋的历史观以及对未来发展的预想都为我们理解过去、当下与未来提供了很好的视角,两者的关系也不是简单的对立或继承,而是一种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理论对话。

关键词】历史唯物主义  异化  共产主义  理性化  官僚制   铁笼说

                               

一、历史观与理论主线

 

马克思以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通过社会物质生产方式考察文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写道,“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应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它相适应的现实基础[1]”。简单说来就是经济基础决定文化、政治等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大体上,亚细亚、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贯穿始终的决定力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张力,旧有生产关系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时,社会就会发生变革。在马克思的历史观中,需要注意的核心概念是“实践”,尤其是“生产实践”。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用描述的方式对“实践”作出了五个方面的界定:第一重规定乃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现实性关系,即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第二重界定是物质生活资料的再生产,新的需要既是生产的历史结果又是生产继续进行的内在动力;第三重界定是人自身的生产,包括生育与自然血缘关系等;第四重界定是人与人之间在自然关系之外的客观的社会关系;意识构成了实践的第五重规定。由此引申出关于阶级、革命与社会发展的论述,“实践”内涵的生成性意义要求生产力的不断变革以及与旧有生产关系的冲突,这是革命的主要根源,主要采取另一种矛盾的形式——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的冲突来呈现。

韦伯的历史哲学围绕着“理性化”、“袪魅”,认为随着理性化进程,我们再也不需像原始社会用巫术向神灵祈求,而是用技术化的、计算的手段来支配生活,我们的行动也越来越趋向手段—目的合理性,用最便易的方式达到利益最大化。在社会行动上,他定义了两种合理性,即目的—手段合理性和价值合理性,而他在文明、制度、组织和群体内行动模式的归纳上,则定义了实用合理性、理论合理性、实质合理性与形式合理性。尤其是形式合理性是在西方随着工业化产生而产生的,可以在法律、经济、科学的制度和统治的官僚制形式中找到。韦伯在《经济与社会》中考察了经济发展作为具体的理性化类型的演变,从不合理性的传统的如家户、氏族和庄园的经济开始,到中世纪城市自由手工业者及行会产生,到16世纪工厂成为资本主义经济组织。资本主义体系的发展也体现为经济内部理性的发展。但总体上,韦伯的分析维度包括经济、文化、政治等,并不认为经济一定占绝对的决定地位,《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表明“在一项事业背后有支撑它的时代精神力量”,他认为社会发展是经济、文化等各要素作用的共同结果。

    由上可知,韦伯并非是作为马克思的彻底的对立面,如某些人所误解的一样是一个文化决定论者,Freund指出韦伯的宗教与经济的研究中有这样一些相关关系——经济力量影响宗教,宗教也影响经济思想和行动,新教在西方有助于经济部门的理性化以及实际上任何其他制度的理性化[2]。同样,也不能说马克思就是经济决定论者,恩格斯也在“致布洛赫的信”(1890年)中写道:“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针对有些人歪曲马克思的理论而简单化地宣传“经济决定论”,马克思曾声称自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在韦伯与马克思的社会学思想的关联上,有一个共同之处,即试图把握形成了一种社会结构的所有制度性秩序的相互关系[3]

 

                    二、 对资本主义发展状况的分析与批判

 

    马克思作为批判理论家,一方面把资本主义看做是值得庆幸的事,它为摆脱以前社会的传统提供了可能性,它促进了全球社会,不断使得生产手段革命化,创造出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财富和价值,另一方面又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的根本矛盾造成的个人层面、社会层面的危机。马克思用“异化”表示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劳动不再实现人的本质与潜能,工人在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受摧残。为了生存工人不得不出卖他们的劳动力给资本家,工人与他们的生产活动异化(生产活动受资本家控制),与他们的产品异化(产品不属于工人,工人只有购买才能获得),与同事的工人异化(陌生感与竞争),与自己的人的潜能异化(劳动是最少感觉到人性的地方)。总体说来,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建立在五个内在的标准之上:非正义的剥削(以工人无偿的剩余劳动为基础),因异化、物化、商品拜物教而丧失自由,社会生活的金钱式的量化(“冷冰冰的利己主义的算计”)、资本主义制度的非理性性质(生产过剩造成的周期性危机)以及现代的野蛮状态(如穷人法或救贫院就是工人的巴士底狱。

韦伯对于资本主义发展的态度是矛盾的,许多次他都有过为资本主义的辩护,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赞扬新教契合资本主义精神气质的工作伦理,即勤奋的工作、有序的经济活动、节俭的生活以及储蓄的再投资等等。他强调现代资本主义的各种制度恰恰是合理性的体现。作为一种官僚制类型的大公司,在促进理性的效率、在运作的连续性、在速度、精确性和对结果的计算预测方面,只有国家官僚制才能与之匹敌。韦伯试图指出形式合理性的不断增强以及世界之除魅和宗教力量的衰落,这种世俗化也意味着专家和专业知识的支配作用与日俱增,相应的则是超凡魅力权威的衰落。这些变化使得劳动分工、工作专门化成为必须,而官僚制对社会加以组织,于是不仅仅出现了如马克思所论及的工资劳动者与生产手段相“分离”,还有现代军人也与暴力手段相“分离”、科学家与研究手段“分离”、公务员与行政手段的“分离”。韦伯用“理性的牢笼”展示理性要求下由“想要成为职业人”到“必须成为职业人”,物资财货赢得了君临人类的力量,资本主义摧毁了巫术的权威,打破了信仰(魅力园)带来的安全感,打乱了传统家族中前现代生产与消费手段的“自然”节奏,这最终向一切信仰体系发出了挑战,理性化过程同时指向着机械过程、非人格化以及令人压抑的程式化,把本来属于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当做目的本身来追求,为赚钱而赚钱,这就是形式合理性造成的实质上的非理性,于是乎,意义、价值连同个人自由都在渐渐消弭。

 

二、       理论愿景

 

 韦伯持历史悲观主义的看法,认为轰鸣的机器、严密的制度组成了一个不可抗拒的牢笼,个人如机器上的齿轮,如此精确却又如此廉价地发生功能,追求着可计算性、可预测性、效率与控制却忘记追求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这种境况很难改变,他把官僚制描述成“实际上不可动摇的”,一旦建立起来就是最难摧毁的制度,最关键的是不可能有替代选择,“大量管理的需要使它今天成为完全不可或缺的东西,在行政机构领域,选择只是在官僚制和半吊子作风之间”。也许,稍稍有些希望的地方在于拥有超凡魅力的卡里斯马权威,既可以是拿破仑、耶稣基督也可以是16世纪西班牙征服者或是海盗贵族,人们追随服从他们完全出自于相信他们的非凡品质,这种领袖的整个活动都充满了激情,在这种激情中,阶级和身份屏障有时会给兄弟般亲善关系和蓬勃的共同体情感让路[4]。因此,韦伯视超凡魅力英雄和先知为历史上真正革命性的力量,当然超凡魅力也可能在虔诚与狂热冷却后,经过程式化而转入传统主义或者官僚的、法理化权威。在“以政治为业”的论文中,他希望培养负有天职的政治领袖以对抗官僚制和官吏的规则,但说到底,这些专家只是理性化过程的另一个方面,这种培养也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韦伯提到的另一点是“责任伦理”,将合理性与更大的价值结合起来,但也只做了零星的描述、不确定的期望罢了。

马克思则以全人类的自由和解放为旨趣,认为资本主义逻辑必然生产它自己的“掘墓人”。随着竞争造成小工商业的倒闭、机械化取代有技术的手艺人以及垄断兼并,社会越来越分化为两大对立的阶级,无产者则不可避免增长壮大,资本家虽然也有防止革命的愿望和举措,但事实上也受着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支配,必然相互竞争、降低劳动成本并强化剥削。那么,工厂劳动集中以及共患苦难的增加,无产阶级对资本主义有组织抵抗的可能性也增加了,工厂和市场的国际联系以及宣传教育可能使工人意识到阶级间的冲突,由自在阶级成长为自为阶级,于是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实现共产主义,以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为指向,各尽所能,按需分配。这里要明确的是,马克思拒绝写下“未来厨房的食谱”,他反对描绘乌托邦的未来幻象,他最重要的任务是批判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批判将有助于推翻资本主义并为新的社会产生创造条件,当资本主义发展其生产能力而进入新的生产方式时,他称之为共产主义。

 

三、       结语

马克思与韦伯的社会思想都产生了重要影响,两人的观点有交集有冲突,韦伯一直被视为马克思主义在学术界的主要批评者,尽管他们对社会发展的研究视角各有千秋,但也不能归为简单的对立,我们看到这两位伟大思想家在考察社会发展时对经济维度的重视,体会到他们从人的生存境况出发对资本主义的反思,当然也对他们各自的理论旨趣和未来期许有所了解,不管怎样,他们二人的思想都是我们后人思考和实践的重要财富。

 

参考文献

 

[1]韦伯,格特,米尔斯著,阎克文译:《马克斯·韦伯社会学文集》【M】,人民出版社,2010

[2]George Ritzer, D.J Goodman: Classical Sociological Theory(4th edition)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3]韦伯著,阎克文译:《经济与社会》(第一卷)【M】,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4]马克思,恩格斯著:《德意志意识形态》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

   <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

[5]麦克尔·勒威著,林晖译:《马克思和韦伯的资本主义批判》【J】,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评论,200700

[6]刘新华,刘欣:《试比较马克思与韦伯关于资本主义本质的思想》【J】,《前沿》,2008年第3

 



[1]钟金洪:马克思主义社会学思想【M.中国审计出版社,2001P61

[2] George Ritzer, D.J Goodman: Classical Sociological Theory(4th edition)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p231

[3]韦伯,格特,米尔斯著,阎克文译:《马克斯·韦伯社会学文集》【M】,人民出版社,2010p50

[4] 参阅Wirtschaft und Gesellschaf, p.7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