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研室
案例三:哲学为何?
发布时间: 2009-03-31   浏览次数: 319

哲学为何?

 

有时候邂逅多年未见的隔行的熟人,或外出参加学术会议在火车上面对健谈的同行者,对方往往会客气地询问:“您干什么工作?”当我说自己从事哲学研究时,问者先是茫然不解,继而发问:“哲学有什么用处?”

一开始,我还详细地解释哲学是什么,它对社会文明,人类文化和个人心智健全发展的意义。听明白了的,似乎点头称是;未听明白的,依旧如坠云里雾中。不过,他们末了还是要追问一句:“哲学到底有什么用处?”此时,我倒是明白了:原来他们所谓的“用处”是指“实用”。或者说白了,是问哲学研究有什么看得见,摸得到的经济效益和物质利益,而且巴不得就能立竿见影。

记得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警惕市场对于自然辩证法研究的误导》一文中,曾经引用过日本哲学家中江兆民的一段话,来说明这个问题。中江说:“哲学不一定有显著的功效可以让人看见或听见,对于贸易的顺差逆差,银钱的松紧,工商业的发展与否,等等,好像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国家没有哲学恰如客厅没有字画一样,不免降低了这个国家的品格和地位;没有哲学的人民,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深沉和远大的抱负,而不免流于浅薄。”

中江的一席话可谓单刀直入,深中肯綮,但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振聋发聩的地步。近日,从海森伯的著作中再次读到开普勒《宇宙的奥秘》第一版的献词。不知怎的,开普勒关于天文学的“用处”的真知灼见却震撼了我的心灵。为了与读者共同分享开普勒的箴言,我不忍心对其加以裁剪,在此不妨当一回“文抄公”,整段地引用一下:

“是呀,我们一定得像议论一道甜食值几个钱那样去评估神圣事物的价值吗?可是,你们也许会反驳道,当腹中空空如也时,理解自然有什么好处,整个天文学又有何益?然而,有理性的人并不理睬无教养者因此而发出的要我们停止这种研究活动的吵嚷。我们容许画家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给我带来其他实惠。的确,他们的作品引起的欢乐不仅有益于人类,而且也是人类的光荣。当我们允许耳目享受欢娱时,却嫉妒脑子享有自己高尚的乐趣,这该显得多么缺乏教养,多么愚蠢啊!谁抨击这种乐趣就是抨击大自然本身,因为,从虚无中造出大自然的大慈大悲的造物主不是已经给了每一创造物所需的一切,包括美观和极度的乐趣吗?难道他当时唯独把人——全部创造物的冠首,造物主本人的形象——的脑子列为例外,使之不能享受欢乐吗?对呀,我们不问鸟儿唱歌具有什么有用的目的,因为它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唱歌,歌儿即是它们的乐趣。同样,我们不应该问为什么人脑要烦扰于探索苍穹之奥秘。造物主给我们的感官添上脑子,这不仅是为了使人能因此而挣来谋生物品——许多无理性灵魂的生物能更娴熟地从事这一切——而且也是为了使我们能够从双目所见到的事物中思索出其存在和变化的原因,即使这项工作可能并不具有更进一步的实用目的。正如人类及所有其他生物的躯体都靠饮食维持一样,与其躯体很不相同的人的心灵,则似乎靠知性这种食物来维持丰富和助长。所以,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者,无异于僵尸而不像活人。那么,正如大自然注意不使生物缺乏粮食一样,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然现象那么多姿多彩,埋藏在天空里的珍宝如此丰富,这一定是为了使人类的脑子不致缺少新鲜养料,使人类不致厌腻于旧事物或无所事事,并使他发现世界是一座永远开放的,发展其智慧的工场。”

开普勒接着引用了卢克来修的诗句:“快活的灵魂呵,第一个升入高空,它的责任就是揭开一切未解之谜。”

正是出于倾听和追寻自然界的神秘的和谐,并把其视为“高尚的乐趣”,开普勒在无人支持和很少有人理解的情况下,苦心孤诣,几十年如一日,从事行星运动的经验研究和运动的数学定律的研究。他在研究的过程中享受到“极度的欢乐”,获得了“新鲜的养料”,他的“快活的灵魂”也随之“升入高空”。爱因斯坦与开普勒灵犀相通,他在几年开普勒逝世300周年所写的文章中说得好:“在像我们这个令人焦虑和动荡不定的年代,难以在人性中和在人类事务的进程中找到乐趣,在这个时候想念起开普勒那样高尚和淳朴的人物,就特别感到欣慰。”

300多年后,开普勒的远见卓识得到了彭加勒的强烈回应。彭加勒在谈到天文学的“用处”时这样写道:“天文学之所以是有用的,因为它能使我们超然自立于我们自身之上;它之所以有用,因为它是宏伟的;这就是我应该说的。天文学向我们表明,人的躯体是何等渺小,人的心智是何等的伟大,因为人的理智能够包容星辰灿烂茫无际涯的宇宙,并且享受到它的无声和和谐,人的躯体在那里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这样一来,我们意识到我们的能力,这是一种花费再多也不算过分的事业,因为这种意识能使我们更加强大非凡。”作为一位热情的理性主义者和高远的理想主义者,彭加勒大力反对极端的实用主义,物欲主义和拜金主义。他说:聚敛如此之多的财富有什么用处呢。而且为赚钱逐利耗费时间,却把惟一能使哦我们获得精神享受的艺术和科学置之脑后,实在无异于“为生活而牺牲生存的全部理由”。他甚至声明:我不说,科学是有用的,因为它教导我们制造机器;我要说,机器是有用的,因为它为我们做工,将在某一天给我们留下更加充裕的从事科学的时间。

在这里,我们如果把开普勒和彭加勒话语中的“天文学”或“科学”换为“哲学”,其论辩依然言之有理。毋庸置疑,无论是科学还是哲学,既是创造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穿的思想的,它们的“无用”之“大用”恰恰在这里!帕斯卡不是说过这样的至理名言吗:人只不过是一根最脆弱的芦苇,但却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由于思想,我们囊括了宇宙;思想形成人的伟大,我们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我就在于我的思想,不能想像人没有思想,否则人就成为一块顽石或者一头牲畜了。开普勒不是也说过,对思想不感兴趣者,无异于僵尸而不像活人吗。

20余年来,我之所以在科学哲学和科学思想史的研究中“独钓寒江雪”,在《自然辩证通讯》的编辑工作中“纵一苇之所如”,其精神支柱概源于此。我总是这样想:人生苦短,能力和经理也十分有限,一个人一生能把一两件事干好就很不简单了。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旁骛其他。我深知,人性是很脆弱的,而形形色色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堕入“欲网”之中。因此,我有时有意的谢绝或回避一些与学术无关或关系不大,但却有利可图的事务,以免陷入泥沼而不能自拔,丢掉自己的主心骨。在纪念《自然辩证法通讯》创刊25周年之际,我写下上面的文字,也是为了磨砺自己的意志,接受读者的监督,一心一意把这份读者喜爱的科学和人文交融的杂事办的好上加好——“冲天羡鸿鹄,争食羞鸡鹜”。

 

   讨论题:

1 、如何理解哲学的价值?
         2 、试比较科学的价值与哲学的价值之异同。   
     3、如何理解哲学具有“无用”之“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