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代文论选新编·晚清卷
发布时间: 2008-06-23   浏览次数: 791

《中国历代文论选新编·晚清卷》

3/长短言自序龚自珍
5/书汤海秋诗集后龚自珍
7/定盦文录叙魏源
10/答潘彦辅书张际亮
14/复庄卫生书冯桂芬
17/射鹰楼诗话(选录)林昌彝
20/戒浮文巧言谕洪仁玕蒙时雍李春发
23/姚石甫文集序方东树
26/与杨季子论文书包世臣
31/与吴岳卿书姚莹
35/李芝龄先生诗集后跋梅曾亮
38/与田叔子论古文第三书蒋湘南
42/欧阳生文集序曾国藩
47/与刘霞仙书曾国藩
49/古微堂诗集序郭嵩焘
51/答吴挚甫书张裕钊
54/续古文辞类纂序黎庶昌
61/寄龛文存序薛福成
64/与姚仲实吴汝纶
66/桐花凤阁评红楼梦(选录)陈其泰
70/新译红楼梦回评(选录)哈斯宝
73/金瓶梅回评(选录)文龙
77/藤花亭曲话(选录)梁廷枏
81/庶几堂今乐自序余治
83/使黔草自序何绍基
85/论诗示诸生时代者将至郑珍
87/巢经巢诗钞序莫友芝
90/诗经·芣苢总评方玉润
92/艺概(选录)刘熙载
97/古谣谚序刘毓崧
101/轩语·语文第三(选录)张之洞
104/弢园文录外编自序王韬
106/花月痕后序眠鹤主人
108/七侠五义序俞樾
110/越缦堂诗话(选录)李慈铭
114/论诗法答唐凤廷问王闿运
116/筱园诗话(选录)朱庭珍
120/赌棋山庄词话(选录)谢章铤
125/复堂词话(选录)谭献
130/蒿庵论词(选录)冯煦
133/白雨斋词话自叙陈廷焯
135/与金甸丞太守论诗书沈曾植
138/漫题豫章四贤像拓本陈三立
140/瘿唵诗叙陈衍
143/何心与诗叙陈衍
145/日本国志学术志二文学(选录)黄遵宪
147/人境庐诗草自序黄遵宪
149/与菽园论诗,兼寄任公、孺博、曼宣康有为
151/论诗次铁庐韵邱逢甲
153/昕夕闲谈小叙蠡勺居士
155/海上花列传例言花也怜侬
157/时新小说出案启(选录)傅兰雅
159/论白话为维新之本裘廷梁
164/译天演论例言(选录)严复
167/本馆附印说部缘起(选录)几道别士
171/小说原理别士
176/译印政治小说序任公
178/夏威夷游记(选录)梁启超
181/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梁启超
186/小说丛话(选录)饮冰等
201/中国唯一之文学报《新小说》新小说报社
206/自由结婚弁言自由花
208/论文学上小说之位置楚卿
211/官场现形记(选录)南亭亭长
213/杂说趼
215/孝女耐儿传序林纾
218/春觉斋论文·应知八则(选录)林纾
226/序革命军章炳麟
229/国故论衡·文学总略章炳麟
239/论近世文学之变迁刘师培
245/论戏剧之有益陈佩忍
250/二十世纪大舞台发刊辞柳亚子
254/胡寄尘诗序柳亚子
257/南社启高旭
260/论戏曲三爱
264/中国之演剧界蒋观云
267/维朗氏诗学论按语(选录)观云
271/春柳社演艺部专章无名氏
274/余之文学观金天翮
278/小说林缘起觉我
281/余之小说观觉我
286/中国历代小说史论天僇生
290/小说风尚之进步以翻译说部为风气之先世
293/小说林发刊词摩西
298/中国文学史·总论(选录)黄人
306/红楼梦评论王国维
321/人间词话(选录)王国维
327/元剧之文章王国维
332/蕙风词话(选录)况周颐
335/摩罗诗力说(选录)令飞
348/论文章之意义暨其使命因及中国近来论文之失独应
364/说戏(选录)齐如山
368/观剧建言(选录)齐宗康
376/述旨姚华
380/新剧杂论黄远生

 

 

使黔草自序

 

 

 

何绍基
作者简介
何绍基(1799—1873),字子贞,号东洲,晚号蝯叟,道州(今湖南道县)人。道光十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任文渊阁校理,国史馆提调等职。咸丰二年迁四川学政。五年,因条陈时务被斥降调,遂绝意仕进,遍游名山大川。尝主济南泺源书院、长沙城南书院十余年。晚游吴越,主持苏州书局、扬州书局,校刻《十三经注疏》,并主讲浙江孝廉堂。卒于苏州。通经史,精小学,尤以书法闻名于世。何绍基是近代宋诗运动的倡导者,创作出入苏(轼)、黄(庭坚),得力于苏轼尤多,其诗平淡中含奇气,真率本色。何绍基论诗标举“不俗”,强调诗文“要起就起,要住就住,不依傍前人,不将就俗目”(《与汪菊士论诗》),表现高尚人格。为此,他主张“先学为人”,读书悟道,明理养性,然后移其真性情于文字,使文与人统一,以求个性真实而完美;使性灵与书理统一,以求个性生动而雅正。在晚清的危难时局中,何绍基立意倡导树立超拔不俗的人格,以挽救颓势,引导时风,拯救世运。著有《说文段注驳正》《东洲草堂诗钞》《东洲草堂文钞》。

同人见余《使黔诗草》1,皆欣然为之叙,各道所欲道,文词畅美。阅者读诸君之叙,即吾诗可不必观,亦不足观矣。顾余平生诗文,随手散漫,不自收拾,虽自觉精力可惜,亦无如何。今既刻此三卷,示门人子侄,平日用心之故,尚有不能不为若辈告者2,复自为之叙曰:
诗文不成家,不如其已也3,然家之所以成,非可于诗文求之也,先学为人而已矣。规行矩步,儒言儒服,人其成乎?曰: 非也。孝弟谨信4,出入有节,不悫于中5,亦酬应而已矣。立诚不欺,虽世故周旋,何非笃行。至于刚柔阴阳,禀赋各殊,或狂或狷6,就吾性情,充以古籍,阅历事物,真我自立,绝去摹拟,大小偏正,不枉厥材7,人可成矣。于是移其所以为人者发见于语言文字,不能移之,斯至也,日去其与人共者,渐扩其己所独得者,又刊其词义之美而与吾之为人不相肖者8,始则少移焉,继则半至焉,终则全赴焉,是则人与文一。人与文一,是为人成,是为诗文之家成。伊古以来9,忠臣孝子,高人侠客,雅儒魁士,其人所诣,其文如见。人之无成,浮务文藻,镂脂剪楮10,何益之有!
顾其用力之要何在乎?曰: 不俗二字尽之矣。所谓俗者,非必庸恶陋劣之甚也。同流合污,胸无是非,或逐时好,或傍古人,是之谓俗。直起直落,独来独往,有感则通,见义则赴,是谓不俗。高松小草,并生一山,各与造物之气通。松不顾草,草不附松,自为生气,不相假借。泥涂草莽,纠纷拖沓,惉不别11,腐期斯至。前哲戒俗之言多矣,莫善于涪翁之言曰:“临大节而不可夺,谓之不俗。”12欲学为人,学为诗文,举不外斯旨13。吾与小子可不勉哉!可不勉哉!

光绪年间刻本《东洲草堂文钞》卷三
注释
1  《使黔诗草》: 何绍基于道光二十四年五月充贵州乡试副考官,将他此年出使贵州所写诗集编为《使黔草》三卷,内容多为游览山水之作,是他诗歌的代表。
2  若: 你,你们。
3  已: 意谓搁笔不写。
4  弟: 通悌,敬爱兄长。
5  悫: 诚笃,忠厚。
6  或狂或狷: 《论语·子路》:“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7  厥: 其。
8  刊: 刊落,削除。
9  伊: 作助语用,同维。
10  镂脂: 桓宽《盐铁论》:“内无其质而外学其文,若画脂镂冰,费日损功。”剪楮: 同刻楮,《韩非子·喻老》说,宋国有人用玉雕刻楮叶,三年而成,可以乱真。后人用为虚假之喻。楮,即构树,也叫榖树,叶似桑,皮可制纸。
11  惉: 声音不和。《史记·乐书》:“(宫、商、角、徵、羽)五者不乱,则无惉之音矣。”这里指声音混淆。
12  涪翁: 黄庭坚。他在《书嵇叔夜诗》里说:“或问不俗之状。余曰: 难言也。视其平居无以异于俗人,临大节而不可夺,此不俗人也。”
13  举: 全。
说明
    在晚清的危难世局中,特别是面对痈溃不堪的官场政局,一些关心时务的人士,倡导树立超拔不俗的人格,具有矫正世风的意义。何绍基诗论的重点是对宋代文人“不俗”品格的激扬。何绍基强调,学诗要从学做人开始,人与文为一,人品高则诗格自不俗。何绍基论人品,标举的是宋代以黄庭坚为典范的不俗人格。他赞叹黄庭坚曰:“溯惟我涪翁,孝友植根矩。大节是不俗,名论砭懦腐。忧患真饱经,志事弥坚树。”(《林颖叔招同宗涤楼等拜黄文节公生日》)所谓“不俗”,就是“临大节而不可夺”,是非分明,不同流合污,不附势随流,立诚不欺,卓荦不倚,胸有所守,不为外物所夺。这种“不俗”的人格,也就是宋代苏轼所谓“平生学道真实意,岂与穷达俱存亡”、黄庭坚所谓“句中稍觉道战胜,胸次不使俗尘生”的超越性人格。当然这种超越性的人格,在不同时代有其特定的内涵和意义。北宋前期,提出这种人格,旨在矫正五代世风的浮薄靡弱;晚清提出这种人格,同样具有矫正腐败政治、挽救颓丧世风的意义,具有强烈的经世意义。
    何绍基《与汪菊士论诗》说:“凡学诗者,无不知要有真性情,却不知真性情者,非到做诗时方去打算也。平日明理养气,于孝弟忠信大节,从日用起居及外间应务,平平实实,自家体贴得真性情,时时培护,字字持守,不为外物摇夺,久之,则真性情方才固结到身心上,即一言一语一文字,这个真性情时刻流露出来。”这种超越流俗的真性情、不俗人格,不是一朝一日自然而然产生的,而是需要平时用心涵养与培护。晚明以来,诗论家都强调作诗要有“真性情”,不过公安“三袁”、袁枚、赵翼等人的真性情,更侧重于出于灵心至性的自然情感,而何绍基所谓的“真性情”,是靠平日积理养气所得,是道德修养提升之后出于仁义之怀的真性情。何绍基尝自称:“性复平拙,复守庭训,一切豪诞语、牢骚语、绮艳语、疵贬语,皆所不喜。”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引林惠常转述何绍基之论,曰:“师尝论诗,以厚人伦,理性情,扶风化为主。其为诗天才俊逸,奇趣横生,一归于温柔敦厚之旨。”这种“温柔敦厚之旨”,过去曾经否定得较多。但是像何绍基那样从诗人主体境界的道德提升这个角度来强调诗歌应该是有道之言,诗人应该有道德操守,应该是社会道德人伦的典范,这不仅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在晚清衰世中树立这种伟岸人格,是值得尊敬的。
    何绍基重视诗人学养应该如高山大川,氤氲汪洋,厚积薄发。胸有卷轴,读书多,识理深,自然能气味醇厚。何绍基肯定考据有助于作诗,读书考据应该于性情事理上体会思量,应该从道理识见上用心,在读书考据中体会义理,涵养胸襟。这些思想对于沈曾植、陈三立、陈衍、郑孝胥等一批“同光体”诗人和诗论家反对浅俗浮薄、主张“学人之诗”与“诗人之诗”合一,都是有启发意义的。